改名了

「您」。雜沓隨筆。-敬語3

甯日野荊

本篇kkl成分上升。結構稍微變動。


必須再次強調這只是我個人的臆想,不是權威解讀,當然更不可能代表一絲一毫剛先生的創作。

如果相信過美。即知道美是無解。正為了從無解的巨大感惑中脫困,我們才像浪一樣徒勞地一次次撲向遙遠的邊岸。


嘮叨瑣碎

過度腦補

kkl+kkh=腦洞無法治療



非常認真的J禁。


不打tag。轉錄可。


巨雷

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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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敬語

    1. 「あなた」作為代名詞

    2. 副歌敬語句型

    3. 綜合感想

-KKL妄想


完整歌詞中日文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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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綜合感想


匯整前述的代名詞與敬語特性,終於可以來精讀歌詞本身。


如前所述,情歌意在抒情,而「あなた」在抒情本色之外,更帶有相當的敘事成分。短短的篇幅像戲劇或小說一樣,描繪了複雜而立體的人物及情節。以下列為三小節分述之。



a. 人物


這首歌裡的人物只有兩個:使用女性專用第一人稱「あたし」的「我」,以及這位「我」口中以敬語稱之的「您」。雖然A旋律開頭「您」在哭泣的場景,以及副歌「兩人並肩戰/鬥下去」等語,似乎暗示了某種來自第三人(或不特定第三群體)之外部壓力,作品自始至終維持「我」的第一人稱向「您」一人陳述,不存在第三人。


甚至連「您」也並不真正存在在這首歌中 --「您」無所不在,也永遠不在。「我」傾盡語言向其告白,卻只不知如何、亦不敢署名。這封信終究無法投遞,只能化為深山樹洞裡的秘密。「您」是否能路過,竊聽「我」所描述?懸念,與人物們孤獨的形影,虛渺地漂浮於「我」的獨白。


「我」所描述的「您」是什麼模樣呢?


由於「あなた 」此一人稱代名詞在日文語境中的雙重性(點此),可知主人公既能以「您」稱呼對方,「您」即便不是他的配偶,也必是關係親密的「某位」。第二人稱搭配敬語所產生的大量附加訊息,亦可助我們精確判讀受話者之於發話者的相對條件、關係、位階等。我們於是可以嘗試匯整手邊的全部資訊,約略描摹出兩位人物的圖像。引用原句之處建議對照歌詞閱讀:



    *良人/貴人


主人公對「您」使用最高規格的敬語,話語內容親密而依戀,足見兩人特殊的關係。愛情無疑是他們互動中最核心的要素,但除了戀愛,他們彼此更因為共同奮鬥的意志與目標而緊緊相繫。


「只要您的血脈仍搏動,兩人就並肩戰/鬥下去」(あなた脈打つ限り、ふたり戦って行きましょう)。對於主人公而言,示愛和明志是同一意念、同一行動。戀人長相廝守的亦是戰友同進同退的一生。或許是他與愛人相守的夢想並不平順,須經歷一番鬥/爭才可能實現。又或者兩人在當下面臨某種考驗,如不並肩作戰,即可能分道揚鑣。無論如何,他們的愛情似乎與某種奮鬥、抗/爭的必須性密不可分。這個特殊的條件對他們的關係構成了重大威脅,暴露出兩人不善溝通的弱點,另一方面,卻也促使了主人公內在的覺醒。他意識到「您」是他一生的鍾情,也是他理想、志業所託。這份愛與生死同重,任何人不可輕易碰觸。而唯有貫徹對這份感情的覺悟,終將幻滅的肉身才不致於完全的虛無。


主人公恪守近乎武士的精神美學,誓言終生奉獻於「您」。「您」之於「我」兼具良人與貴人的身份,兩人的牽絆中有著濃厚而古典的恩義與忠誠觀念。



    *兩人交情極長,可能是幼馴染:


第一段「偽裝出大人的模樣」(大人なふりをして)一語,暗示主人公並非成人,至多可能剛剛成年不久,心靈仍是青澀的半熟狀態。


而「您」的年齡雖沒有提及,但其形象明顯帶著孩子氣。從上下文亦可知,兩人並肩齊行的歲月已經有了不容小覷的分量:「お会いした頃と違う横顔を日頃感じたの」(您的側顏已與相遇之時大不相同)一語,顯示「您」與「我」相遇後所經過的時間已經長到足以使主人公比較對方外型的今昔。「日頃」(ひごろ)為平素、平時之意,亦指漫漫延續的一段尋常時日。由此可見兩人日常性地近身相處,此一狀態在相識的數年間延續而未曾間斷。總合起來,尚未完全脫離青春期的主人公,與「您」相遇甚早,而相處已長。兩人可能有著青梅竹馬的過去。

 


    *並非同鄉,但都不是本地人:


主人公「想要去您誕生的故鄉走走」,顯示他與「您」並非同鄉之人,也未曾熟識過「您」的故里。並且,對方的故鄉應不是敘事當下兩人所在的城市,因為如果距離當下地點不遠,主人公早已前行,不致揣想至此。當然這也可能是戀愛中人特有的心境。越愛一個人時,往往感到那人永恆漂離在可望而不可及之處,令人心焦,欲接近那人的一切,尋求那人靈魂的根基、他過往親愛的一切事物。戀愛的焦慮增大了心靈上的距離,令所愛之人的形象縈繞心間,同時恆處於遠行。(戀人絮語,Roland Barthes)



    *「您」的外形與性格


此人應貌美,髮型曾略長,後大幅剪短,或者修剪為相當不同於以往的樣式。他的氣質剛強凜冽,習慣不苟言笑(ツンとした愛する人,冷傲的愛人。) 固執起來格外厲害,是可以堅持目標,不惜拿出一切與之相搏之人。


這樣的強者,唯獨在「我」面前偶然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不發一言地流淚,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在「我」的眼中,他的剛強不啻是令人憐愛的。


他和「我」一樣不擅言辭,情感表現謹慎而克制。在這首歌所描寫的時空中,兩人的關係中曾有裂痕,可能因為溝通的不良而陷入信任危機。



    *複雜且諸多互相矛盾的人物設定


本作的人物設定細節繁多,部分卻彼此矛盾,很可能是其長期以來令人費解的主因,而這個怪現象再度和敬語息息相關 -- 主人公使用女性自稱及強烈傾向女性化的語言風格,此一事實似乎透露出創作者在語言設定上刻意將讀者導向傳統一男一女夫妻想像的意圖。然而細探人物的互動模式,卻很明顯並不盡相合


敬語釋放出的訊息太多,表面上是幫助理解,實際上反而使讀者加倍敏感地察覺訊息彼此的扞格。這個現象,尤其發生在人物的性別與愛情表現方面。


敬語、或應說日語這個語言,對於性別角色的想像與建構是非常積極而強勢的。它反映的或許是古代日本社會性別分工上的涇渭分明,性與身體因分工而產生固定的氣質形象,其符號滲透日常,繼而維繫了以之運作的道德價值。男尊女卑、男大女小,男主外而女主內。男人粗獷、剛強、簡潔,不苟言笑,女人精緻、纖柔、百轉千折,多思多言。男人沉默地肩負一切,女人依偎在旁說著體己話。依此類推。而語言作為思考與描述的主要工具,則在每一次重新組織、描述的過程中不斷傳承、強化這個系統。某方面來說,這個性別對比分明的世界,正是部分剛先生欲以敬語重塑精神聯繫的歷史:當他將流離於時間中的個人置回了歷史的架構,與此精神回歸同時恢復的是孕育敬語的文化脈絡以及該時空環境下人們的互動。當中不可免地包含了前人的生命觀和愛情觀,在宏觀裡,一切亦和過去的婚戀習俗、性別氣質的描述(大概因為這是一首情歌)聲息相通,構成了作品賴以敘事的前提、一個包含了所有「我」在內的歷史有機體。而最最弔詭的是,作者一面重塑歷史、以之進行敘事,另一面,他敘述的內容卻又幾乎在自我破壞。


「雖然歌詞應該是女性視角,但若一定要從性別來思考的話,似乎仍是偏向男性的風格。」這是在演唱會現場見證這首歌初次公開的粉絲所寫的repo, 直觀地道出了聽眾在歌詞之性別設定上感受的違和。聽眾無法不察覺,這位言行都似女子的主人公,似乎有著許多並不盡似傳統女子之處。他全心侍奉「您」,有如傳統以夫為尊的妻子,但他對「您」的愛也充滿著男子對情人愛寵不已、貪看其美貌的情緒。他凝視強者身後的脆弱,視線摻雜著幾乎是母性的痴迷與憐愛,說是姊弟戀似乎也可以想像,但主人公的純真、年幼等卻並不符合古典敘事中姊弟戀特徵式的陰沉掌控及占有欲(如六條御息所之於源氏)。面對壓迫,他表達的是並肩戰鬥的意志,而不按照刻板印象中的女子攀附在男子身後。他像孩子,他也應是孩子,他若是女性,則是(以其語言所表現的時代感來說)極端古怪、不合於世俗的女子。他若是男性,則靈魂偏向纖細陰柔,且「您」可能與他同為男性。


「您」的複雜度同樣不亞於「我」。依敬語的型態而言,他應不是女子,但詞具體的內容卻指向他亦不吻合於世俗大男人的面貌。比起剛強的外表與英雄式的庇護,他內在的柔軟與脆弱被描繪地更多。他是孩子嗎?或只是獨獨在戀人面前放肆撒嬌的男子?他可能和「我」同為女性,或同為男性嗎?在此敬語所突顯出的性別設定造成了完全相反的效果,簡直像三億元搶案中誤導辦案的滿地證物一樣,讀者在眾多、甚至是過多的訊息中迷失。最終我們既無法確知兩位主角的性別,也無法定位他們的相處模式。可以說,除了他們之間生死相依的愛戀,以及,他們很難是一對傳統概念下的異性夫妻,這兩件事以外,一切均陷於迷霧之中。



b. 情節


一個好的故事裡,人物必定遭遇某種衝突,因此開啟一段旅程。以衝突發生的時間點而言,「あなた」選擇了戲劇術語上的晚起始點 (late point of attack)-相似於「再見吧安潔莉娜」,作者再度避開了故事啟動的原點,選擇在某關鍵事件發生不久後的時間進入敘事。


第一段第一句即是一個靈魂搖搖欲墜的場景。「您」流著淚,「我」上前握住了您的手,低聲安慰。彼此交流的語言雖少,「顫抖」(震える)、「緊緊握住」(固く結び)、「低語」(囁き)等語卻鮮明傳遞出兩人心靈震顫、無所適從的情狀,並反襯衝擊之事件的巨大。此後直到結尾,這件事帶來的臨界的恐怖始終漫溢在「我」的剖白之中,一股惘惘的威脅貫穿了全作。


主人公目睹受創的愛人,願有羽翼能遮蔽對方,但他忘了自己也只是孩子。天地之大,兩人除卻彼此竟一無所有。在最孤絕之際,耳邊的輕輕低語是少年敬重而柔軟的心。輕輕地,不忍唐突愛人。帶有報導性質的敬語句「您正在流著淚...我握緊了您顫抖的手」,既是安撫對方,也是安撫自己,當中藏抑多少克制與柔情。這句簡單低調的報告是將「您」從創痛中解救出來的咒語 -- 彷彿深陷在衝擊的餘緒中,光是與情緒搏鬥就已耗盡了一切,以致連流淚的本人都未意識到臉上正滑落著淚水。此時「我」對「您」說,您正在流淚呢,像是把人從惡夢中搖醒一般,指認的瞬間,自制而緊繃的人狠狠墜進對於悲傷的覺察,但在墜落的同時也從悲傷的掌控中脫離。敬語特殊的語感允許了主詞和動詞間距離的最大化,微妙地給予了主詞喘息的空間。受傷的人和他的創傷被隔開了,即便,這只是發話者杯水車薪的努力..。


此段連選詞用字都足見費心。「我」說「您在流淚」,而非「您在哭泣」。「流出眼淚」之客觀描述不是為了置身事外,相反的,「我」以此向「您」顯露出低微而謙卑的姿態,自願退後的主觀,宣示了「我」接納、陪伴您的心意,而不對您妄下斷語。「我」告訴「您」,他看見了他的淚。這些淚水真實不虛,但在巨大的破壞面前,我們仍可選擇凝視每件事物中美善的力量。這些事對於孩子來說亦非常難,「我」卻使出全力為「您」做到。他強裝出「一副大人模樣」,細心地迴避了代表傷害的「淚」或「泣」等字彙,故作輕巧地,要「您」把這些「水滴」(雫)權當作給庭中花朵的餽贈。他的「造作」一點也不成功,只徒然襯托出他的純稚與溫厚。孩子一心一意要與所愛的人共同承擔憂慮,憂慮是如此之大,但他還是想著,不能使黑暗擴散.....。在黑暗中仍要凝視星光。他的姿態對比出了周遭環境的險惡,以及與之戰鬥的少年強大又脆弱的靈魂。


我傾向把A旋律第二小節的時空和第一小節連起來看,「您」在雨中佇立的畫面,即可視作主人公稍早所見景像的倒敘。「我」先是(從室內?)看見了「您」站在室外的庭院。雨落下,「您」卻不肯離去,他沉默地進行困獸之鬥的身影令主人公見之心痛。「我」或許拿傘出去給「您」,又或許他只是站在「您」身邊一起淋雨,近身地看見了對方隱在雨中的淚。A旋律結束後,敘事跳出衝突事件的時空,進入了主人公的意識。自此反覆的宣告與撕心的告白充塞了整個副歌部分以及B旋律,直到全作結尾。 


「您」為什麼站在雨中?「我」與「您」並肩作戰的對象,是自我的極限,還是外來的侵略?為什麼「您」無法不假思索地相信「我」會與他站在同一陣線?「我」反覆呼喊,彷彿他不說,對方就不會明白。他的告白及陳述的強烈程度暗示了兩人的咫尺天涯。究竟這些隔閡是如何形成的?近身相處並深深相愛的兩人,何以無法溝通至此?我們確知故事背後仍有未盡的山水,但都是影綽的輪廓,無從抵達。源於失語、心靈失依狀態的壓迫內外交加,構成了這首歌精神上的荒涼絕境。




c. 


「あなた」令我聯想到末世的景像。不是地獄,而像是時間的盡頭,山無稜,江水為竭。我感到他們愛得朝不保夕。只有明天就要分離的人才那樣狂熱地擁緊對方,喃喃誓言著永不相離。「我」尤其對於最末將發生之事有著自虐式的想像。愛得太多原來是渴虐的,連對方給的痛都想要占有。溫雅細緻的敬語口吻在此格外顯出近乎神經質的瘋狂....他愛得不能喘息,愛得小心翼翼,不敢輕易碰觸,但離別的預感大而殘酷。幾乎像是訣別。


訣別真正的意思,是時間並非消逝,只是對個人而言難以為繼。譬如「我」不談「永遠」(即使有永遠,你我亦不復在此),不談「我們一定會」克服困難,會一直走下去。他太過早熟,早已明白世間總有難以圓滿之事,而個體命運渺小如絮,所謂的愛與羈絆,也只在一息之間。


「直到您的生命終結」,所以他說。


孩子有過猶疑,也有驚懼,最終卻是抱著覺悟在面對神或是命運的絕情與大能。他是無愛時代裡警醒的愚人,他承認瘋狂,承認力有未逮,甚至也為殉死作好了準備。但他不低頭。彷彿被奪去恐懼與疼痛,比死亡更加令他可怖,孩子以終將被毀壞、被時間淘空的青春,在神的凝視下轉身。世間萬事終究枉然,唯有愛人的心搏、血脈定義了宇宙。愛人的生命,使無窮無盡的時間有了盡頭。必須到那盡頭,「我」才願與「您」分離。這是孩子靜靜流著淚,寫給身後的「您」的遺書。此後再壞亦不值得憂慮。釐清了死亡意外帶來篤定和寧靜,他又可以回家,繼續做「您」身邊朝朝暮暮之人。「我願能長居您身側」的低微祈求,因此既是敗者明知無終卻仍無法停止的癡念,也是孑然一身的烈士,對時代、時間之虛無所作的頑強抵抗。


「食べてしまう」,用了「吃下」這個動詞。生物進食的動作所包含之原始的求生的暴力,一種與死亡角力的強橫,揭露了「我」為「您」殉死的本質:死並不輕易。有什麼極為珍貴的事物將被自己親手抹殺,這將會是一場血腥的自我屠戮。「我」心下了然,明白屆時不可能舉重若輕,勢必將身陷其中地感受到種種痴怨與恐怖。但最可怕的就是他明知恐懼,卻仍決意赴死。「我」的一部分意識抽離了自身處境,他要知道一切是為了什麼,如果有大的災難要來,他要看著它發生,為此不惜以暴力去承接任何可能來臨的一切。「吃」(食べる)搭配凝縮了動作完盡、意外發生或失去控制的走向、負面事件或災難等等複雜意義的動詞「しまう」,「我」的對死亡的強烈意志以及深深的恐懼矛盾地綜合壓縮在很短的詞組裡,大有獨自吞忍、掩蓋一切的意味。在「信」的最後,深刻告白後的「我」竟打算獨自承擔可能是死亡的後果。此一決定再度顯出「我」與「您」雖相愛,卻無法溝通、無法互相依賴的狀態。愛並不能改變兩人的孤獨,甚至更加深之。正如這首歌,真正說出的,都是不可以被理解的。彷彿恐懼被追索來由,而將足跡掩去的逃亡者,精確的語言使訊息及符號大量袒//露,然而卻錯綜複雜,撲朔迷離。語言再被訴說的同時竟矛盾地恐懼著自身的意義。訴說反而更加沉默了。一首情歌延續的三分鐘時間,創造出以虛構奪取現實的真空地帶,然而在這個樹洞裡,作者真實的心意終究像電影情書的結尾:「太羞恥了,這封信,果然還是無法寄出去。」(やっぱり照れくさくて、この手紙は出せませ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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